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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天平: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特朗普的权力如何重塑世界经济?

时间:2025年03月03日 作者:马天平(北京体育大学体育副教授兼清华大学金融安全研究中心研究员,《公 司金融思维》等书籍作者) 

导读:

2025年特朗普上任以来,反对拜登的各种政策,除了在美国国内发起巨大的变动,更是对全球形成了各项冲击,尤其以对乌克兰问题的表态,信号最为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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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特朗普上任以来,反对拜登的各种政策,除了在美国国内发起巨大的变动,更是对全球形成了各项冲击,尤其以对乌克兰问题的表态,信号最为突出。

特朗普称乌克兰“无牌硬打”,泽连斯基是否出席和平解决乌克兰冲突的会议“不那么重要”,逼其速签矿产等各项协议,不签协议就“断网”。若真断掉星链等网络,则乌克兰前线的武器设备将失灵,甚至泽连斯基的位置可以被暴露给俄罗斯的导弹。如果泽连斯基死亡或逃离,则现有的俄乌冲突将会很快结束。

在经济上,乌克兰是一个小国,GDP 相当于我国的甘肃省,不足1.5万亿,排在20多个省之外。与此相比,俄罗斯的GDP相当于我国的广东省,约为14万亿。人口上,乌克兰相当于我国贵州省,不足4000万,俄罗斯则仍相当于我国广东省人口规模,大约1.4亿人。军事上,乌克兰已经在20年多前的1994年毁灭核武器,当时在美国、俄罗斯和英国三国元首承诺保证安全下,签署《布达佩斯备忘录》,失去核威慑,军事上无法与俄罗斯相比。

俄乌冲突这一政治军事问题被解决的迥异性方案,反映了世界经济未来的什么走向?

上层建筑决定经济基础

美国二战获胜后,建立了完备的政治、军事、经济组织方式。世界各国团体层面,政治上设置联合国;军事上建立北约(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经济上设立世界贸易组织(WTO)、世界银行(WB)、国际货币基金等组织(IMF)。美国一国个体层面,政治上设立中央情报局;军事上在全球驻军,尤其是在二战的战败国德国和日本驻军;经济上设立国际开发署、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等机构。

这种完备的政治体系,形成了战后的主要国际秩序,可以称之为“美式主导国际秩序”。

各国协商机制相对明确,政治上有矛盾了,先到联合国吵一吵、争一争;军事上有冲突了, 要么联合国出兵,要么美国脱离联合国,联合几个伙伴国一起出兵;经济上有危机了,通过 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实施救助与减贫。

更重要的是,这种秩序导致了战后80年,全球经济呈现鲜明的分工。

战后瞬间,全球从战胜国与战败国之间的主要矛盾转化美苏争霸矛盾,战败国的日本和德国, 在前述的“美式主导国际秩序”保护下,快速进入发达经济体。其他与美国对立的国家,相对封闭、保守,经济发展较为迟缓。1991 年苏联解体后,美苏争霸矛盾转化为发达经济体与新兴经济体矛盾,但新兴经济体大多主动融入“美式主导国际秩序”,即政治上以联合国机制为主,军事上以美国军援和驻军为主,经济上以世界贸易组织为主。

先发展的国家成为发达经济体,后发展的国家成为新兴经济体,全球经济活动由二者合力驱动。

几十年演化下来,发达经济体进行更多的原始性创新、领头性消费、风险性投资和少量的中高端制造,新兴经济体主要出售更多的原料、大宗商品,并进行全球中低端产品制造。

俄罗斯、乌克兰、中国、印度、巴西、泰国、菲律宾等均属于新兴经济体;美国、欧洲、日 韩、加拿大、澳大利亚、新加坡、卡塔尔、巴林、波多黎各、科威特、格陵兰岛等属于发达经济体。但中国属于相对例外,尽管属于新兴经济体,但已经从早期的原料出售和中低端制造,转变为高中低全链条制造,可以说是介于新兴经济体与发达经济体之间的另类新兴经济体。

全球这种二元的经济分工合作基本前提,是“美式主导国际秩序”仍能发挥政治和军事稳定器作用。

美国在全球驻军:欧洲方面,在德国、意大利驻军;亚洲方面,在日本、韩国、新加坡、菲律宾等地驻军;中东方面,在巴林、科威特、卡塔尔等地驻军。有一些驻军,是美国强迫, 如日本和德国;有一些驻军,是主动邀请,如新加坡和波兰。美国驻军后,被驻扎地一方面失去了“主权”,无法发展核武器等新兴军事武器,如日本和德国,只能被动发展民用经济;另一方面,被驻扎地可以防止被邻居欺负,利用大国纵横捭阖效应,实现小国自身的国防安全,例如新加坡可以安心发展经济。

无论出于哪种效应,客观上,全球各国均进入“遵循国际分工定位、全心全意发展经济,提高人们生活水平,给民众提高福利”的状态之中。这使得战后全球经济,总体快速发展,科技日新月异,物质生活水平大幅提高。

当然,这也带来了路径依赖,很多国家失去了“独立自主”,“被美国国防保护而自身变得无能”。

以欧洲为例,欧洲进入高度的福利社会状态,产业链完备性完全丧失。欧洲居民按照兴趣工作和生活,部分不符合社会兴趣或没有高利润的产业,在追求“价值观正确”或理想主义的情怀下,出现残缺化、空心化。宁可将费用花费在气候环保、难民移民、性别公平等事项上, 也不会投入在国防建设中。

不仅欧洲、日本出现了产业的残缺化和空心化,即使是给别国提供保护的美国,也由于在全球经济分工中过窄过细,自身的钢铁、汽车等产业,按照比较优势原理,已经自然转移到了世界他国,自身被“掏空”,出现了“铁锈带”等结构性问题。

反之,国防没有甩给美国的国家,反而会在民生发展和国防建设上保持均衡,即使先苦一苦内部的百姓、让民众的福利下降一点,也要维持国防的独立自主能力。

因此,从19452025 80 年,“美式主导国际秩序”形成了持续的全球化、地球村经济模式。这种模式,看似变得相对成熟,实际结构性矛盾突出,已经演化到了新的临界点,面临崩溃的风险。

对于追求独立自主的国家,早就不想再被美国保护,不甘心丧失国防主权,雄心勃勃想发展核武器。对于已经不想再追求国防主权的国家,强烈希望美国继续提供保护、维持不动。而美国自身内部,也分歧和割裂巨大,以特朗普为代表的政客,激情评估后,希望即刻调整,认为美国这样给其他各国提供保护,耗费高成本维持传统的“美式主导国际秩序”,真的不划算,吃了大亏,做了大冤种。

正是如此,解决俄乌冲突这类看似军事和外交上与经济无关的问题,实质上则是为全球经济走向设定新模式。

尽管传统认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现实中,是政治这种上层建筑,决定经济走向。

因此,不论乌克兰最终 100%接受特朗普的安排,还是泽连斯基移居他国或死亡,俄乌冲突解决方案给全球提供的经济信号,是特朗普均会重塑全球经济模式。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

1945年—2025年,长达80年的全球经济激励相容体系,正被特朗普的权力打破。

首先是乌克兰问题。不管总统是否死亡或更换,只要最终 100%接受特朗普的现有安排,那么任何希望维护主权的国家,均会陷入“乌克兰主动消亡核武器、自废武功”导致“叫天天不宁、叫地地不应”的恐惧之中。全球进入失信危机之中,不相信《布达佩斯备忘录》等国际协议承诺。德国、日本等会更加重视国防建设,军工经济重燃。

其次是美国可能进一步退约和退出驻军。如果美国不仅在乌克兰问题上颠覆旧有模式,还退出北约,从德国、日本新加坡等地退军,或要求缴纳各项费用。各国在失去保护和路径依赖后,将会全力发展核武器,全球可能出现苏联解体以来的新军备竞赛,核经济涌现。

最后是美国正持续退出世界组织。美国“退出”世界贸易组织、联合国世界卫生组织、世界经济相关组织,对各国施加关税,那么,大多数国家将反制,这将造成全球贸易摩擦剧烈,自由贸易发生额降低,逆全球化加剧。全球从原有追求比较优势的和谐分工模式,变成各国尽力保持完备产业链的安全模式。各国互不信任,不希望受制于人,至少要保证国防链条完备。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如此以来,二战后的“美式主导国际秩序”完全崩溃。二战后,尤其是苏联解体后看似发展相对成熟、具备激励相容的经济体系,未来将不复存在。有的国家,终于可以“放飞自我”,不被美国管控;有的国家,如同失去支柱,愤怒和冷静之后,开始自责,不得不硬着头皮建设军工经济。

政治权力重塑经济模式

在特朗普之前,美国总统受制于内部的制衡,难以做到政策的收放自如,“九龙治水、政令不出白宫”。但特朗普此次的权力空前,如果美国司法部门和地方政府均不能发挥内部制约作用,在当前全球也没有外部国家能制衡的情况下,站在百年角度看,特朗普用权力重塑世界经济的概率大增。

那么,全球经济是否下降?

未必。

一方面,美国退缩至国内,全球化退回,全球规模效应和精细分工合作下滑,可能导致全球经济增速下降。但另一方面,在内忧外患、剧烈竞争中,全球经济增速可能反而上升,因为 享受福利、躺平、被保护的欧洲和日韩等,可能重新站起来,企图崛起。

但不论如何,全球经济迎来了高波动,金融市场更是在积蓄大波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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