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马什:人民币国际化的收益、挑战与资本账户的再平衡

我很高兴在国际货币研究所的会议上对各位发言，现在是讨论人民币作为国际储备和交易货币发展现状的绝佳时机。一国的货币主动谋求成为世界储备货币，这在世界历史上还是第一次。过去的150多年中，先是英国英镑，再是美元成为世界储备货币，但都不是当局政治行为的结果，而是市场行为的结果。中国在一段时间之前就已做出了决定，认为人民币成为储备货币利大于弊，也正是因此人民币将在10月1日成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特别提款权一篮子货币之一。

• 人民币加入SDR的收益与挑战

人民币正式加入SDR，既带来了问题和挫折，也带来了潜在的益处。一方面，中国在制定货币政策时必须要考虑到世界其他地区，再也不能像一个孤岛一样行动。中国也将因此变得更加脆弱，因为不得不对外开放其资本项目，对外国参与者开放交易，这意味着如果中国当局采取的行动不当，人民币就可能成为世界经济和政治的足球。因而在成为国际储备货币以后，中国的宏观政策必须要保持自律，保持自身金融市场的透明度。从好的方面看，人民币成为一个真正的储备货币，将会带来更多的政策灵活度，中国能在海外以更低的成本筹措资金，也有更多的地缘政治保障。如果世界政治和经济出了问题，资金就会涌向人民币币值的资产，而不是流出。

• 人民币国际化与资本账户的再平衡

要使人民币成为美元的对手，也就是我们看到人民币成为世界第一或仅次于美元、世界第二的货币，我们还有极为漫长的路要走，我认为这需要30年的时间才能成为现实。中国需要着力增加金融市场的宽度和深度，增强对依法治国的信心，大幅增加中介机构的数量来进行境内外的人民币交易。中国是不可能在仅仅3-4年或者5-6年就完成这个征程的，而中国从长期战略意义的角度对此已经有了足够的历史积淀和认识。当然，人民币国际化的道路遇到的不只有成功，也会有挫折。我也的确预计，在这一征程中，如果出现沧海桑田、波折动荡，中国会重新实施某种形式的资本管制。因为我们必须要认识到，中国的货币与其他货币并不完全相同。

如果观察一下市场在过去五到六年间的表现方式，我们看到的是人民币在过去的3年中不受干扰地一路升值，但我们看到随着中国政府对汇率的评估更加的市场化，人民币的汇率现在也调整过来了。现在人民币对美元的汇率又回到了几年前的水平。但这并不意味着某种灾难。我来自英国，英镑在6月23日英国脱欧后的几周中汇率也进行了调整。脱欧令人有点震惊，但其实英镑和人民币之间有点类似，就是对美元都高估了。正如这张表所示，英镑和人民币都在回调到2012和2013年的水平。所以可以看到，这两大货币都被市场推高到一个高估的位置，而现在大家都能看到，汇率都回调下来了，我觉得这是健康的。大家看一下OMFIF出版的《全球公共投资者》这本杂志，杂志记载了每年各国主权投资者持有资产的情况，可以看到中国在过去的80个月中持有了大量的外汇储备，大约在3.2万亿到4万亿美元，是目前为止世界上最大的外汇储备国。如果大家看下面这张图，会发现中国以一种非常负责任的态度，减少了经常项目盈余和净国际投资头寸，中国的净国际投资头寸在过去的12个月中持续下降。这对世界经济而言是健康的。大家在下面这张图中可以看到日本、德国和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债权经济体。日本在2015年的净国际投资头寸是2.9万亿美元，德国是1.6万亿美元，中国略少于德国，略低于1.6万亿美元。观察这些数字，既耐人寻味又非常重要。这些数字显示出中国相对世界其他地区而言，变得更加平衡。德国这个我很了解的经济体的投资暴露就比较大，德国的净国际资本头寸和国际资产占GDP的比重比中国大得多，分别占GDP的50%和20%。大家知道欧元区的情况现在比较紧张，德国很有可能不得不注销它的一部分资产，因为德国基本上在过去的10年中一直在累计大量的经常项目盈余，其大规模的国际资产数量可见一斑，其中一部分的外债是收不回来的。

所以我觉得中国在重新平衡经济方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觉得中国在人民币成为真正的国际储备和交易货币这一漫长的道路上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