贲圣林：虽加入SDR，但人民币国际化仍任重而道远

跨境人民币业务开展5年后，人民币国际化在2015年又踏上了新的征程。“一带一路”战略实施，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的筹建，人民币首次超过日元成为全球第四大支付货币……人民币国际化势必将翻开新的篇章。 一、人民币国际化的前方阻碍 2015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特别提款权(SDR)的定值检查引发了世界范围内对人民币加入SDR一篮子货币的讨论，使人民币国际化的问题愈加火热。尽管人民币国际化顺应了中国经济金融深化开放与持续发展的国家趋势，但其进程的推进仍然会面临多方挑战。 1、国际货币体系的“囚徒困境” 人民币希望排除万难，成为国际化的货币，便需要对当前的国际货币体系有所研究，并向现行国际货币的发展借鉴经验。而现行国际货币体系的“囚徒困境”对人民币国际化的推进形成了一定障碍。 其一，美元、英镑、欧元等目前世界通行的国际货币大多受历史原因影响成为了世界主导货币，在现行国际货币体系中形成了一种“类自然的垄断”地位。货币的网络效应与正外部性特征使先发优势在国际货币地位的奠定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正如英语之于世界语言，微软之于操作系统，现有几种国际货币的广泛使用促进了交易成本的降低，而交易便利性的提高反过来又利于它们垄断地位的巩固。 其二，国际货币治理结构有违公平和民主的精神。美联储制度虽然对美国是一个好制度，但对全球而言，这却是一个有失公平和民主的机制。美联储主要考虑美国自身利益，但他们所做的决定往往对全球经济产生重大影响。人为（较）低美元利率可能是当今世界经济生活中的最大扭曲，其实质是国家之间、群体之间的一种财富转移，比方说，1%的美元利率差距会使中国外汇储备每年利息收入减少300多亿美元；而对美国政府而言，美国联邦政府17万亿美元的国债总额大约每年节省1700亿美元利息成本。所以说，不合理的国际货币治理结构极有可能导致热钱泛滥、资产泡沫、资源错配等严重后果。 其三，国际社会对“人民币国际化”仍然存在不必要的误解与敌意。今年中国人民银行针对人民币加入SDR所做的一系列加快人民币汇率改革的举措也常会被国际社会广泛误读，称其为中国开启了全球竞争性贬值的货币战争。正如世界各国担心美国在美元货币政策制定中会“随心所欲”，美国也会担忧别人会对美元的现有地位“强取豪夺”。而“人民币国际化”这个词冲击力有点过强，往往给外界造成人民币强势占据国际货币市场的错觉。 2、国内金融环境的基本限制 改革开放近40年，促成了中国金融的极大发展。尽管如此，国内经济与金融环境的不成熟与不完善仍然对人民币国际化产生了一定限制。 首先，国内经济步入新常态后，对产业转型升级的需求日益迫切。我国经济从超高速增长阶段进入到中高速增长阶段；2014年，中国对外投资规模总计约为1160亿美元，与吸引外资规模首次接近平衡；与此同时，以互联网金融为重要代表的新金融凸显出大众创新、万众创业的基本就业格局。总而言之，经济增速的放缓、城市化进程的推进、对外开放格局的变迁均对中国未来产业转型提出了新的要求，中国的实业与金融均面临较大压力。 其次，中国金融体系存在明显“大而不强，大而不均”的特点。从资本市场来看，多层次、有深度的资本市场仍未建立，债券与股票市场的不平衡发展、股市中投机因素的主导地位以及衍生品市场的缓慢应用均反映出国内资本市场的薄弱。从金融机构数目与体量分布来看，中国金融机构体量分化明显，国有控股类金融机构规模巨大但实际竞争能力不强，小型金融机构生存环境恶劣，尚未形成气候。从金融机构行业格局来看，银行业（尤其以五大商业银行为主）占据了整个金融体系绝大部分资产比例，据2014年6月数据，我国银行业规模约占银行、证券、期货、保险四类金融机构总资产规模的90%，金融行业格局极不平衡。 最后，中国社会一直经历着“金融压抑”之苦，在小微金融领域尤甚。此外，国际化、市场化、互联网化的不足同时存在，使中国金融服务内容、对象、效率等存在极大缺失，也正是因为此，才有了中国互联网金融的大爆发。 3、人才不足带来的巨大挑战 面对复杂的国际环境也好，受限于亟待转型的国内经济也罢，所有的困难终会得到解决，但人才是前提。 人民币国际化的大力推进、净资本输出国的成功转型、“一带一路”战略的着重发展，其实都反映了我国对外开放与国际化不足的基本现状。而这一现状所导致的直接后果（同时也是原因）便是在开放环境中成长与历练的人才太过稀缺，不足以满足人民币国际化对金融人才的大量需求。人民币国际化是一个系统的概念，涉及到多方面金融体系的构建与运行管理，需要具有开放视野与国际化思维的金融人才，而目前来看，中国能够理解和驾驭全球金融体系的人才，能够熟悉和掌控国际化与全球化金融机构的人才，能够设计全球领先的、开放的金融体系的人才，能够监管开放、动态的金融体系的人才都十分短缺，这才是当前人民币国际化面临的最大挑战。 二、人民币国际化的突破口 人民币想走国际化之路，人民币要成为真正的可持续的国际性货币，必须依靠国际金融话语权的提升、有效的规则、完善的金融市场体系、高效的清算等基础设施的建设、中国综合国力的提升以及互联网金融等新金融的助力来实现。 1．争取世界对人民币的支持和理解 国际社会对“人民币国际化”仍然存在不必要的误解和担忧，纠正上述误解确有必要，但更需要我们反思我国在国际金融体系中话语权的薄弱。 因此，首先我国亟需提高我国在国际金融体系中发声的频率和质量，重视传播效率，增加公共沟通。在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发展中需要正确引导和宣传人民币“国际化”的内涵，它实际上只是让人民币在国际上作为一个正常使用的货币，即人民币要成为现存国际货币体系的有效补充。 其次，加大力量办好金砖银行和亚投行，两者相互借鉴、加强合作，积极发挥其在增强中国在世界舞台上的分量、促进全球基础设施建设、增强多边体系的整体力量、推动国际经济治理的改革中的强有力作用。具体来说，既要吸收国际上现有多边开发银行的经验，也要结合实际在制度、政策、工具、程序等方面加强创新，实现与现有多边金融机构的优势互补。 2．完善人民币基础设施 毫无疑问，在一国货币国际化的进程中，离岸中心的角色举足轻重。加快建立更加发达且有效的全球人民币离岸市场机制，特别是境外人民币离岸中心为人民币国际化提供了最重要的技术支持。我们需要丰富人民币的投融资功能，增加离岸市场人民币规模和流动性，能使得更多的非中国企业、机构、个人可以享受到人民币国际化的红利，提高其使用人民币的积极性。 与此同时，应完善全球范围的以人民币全球支付清算为主要功能的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hina International Payment System，简称CIPS)系统，用心打造这一条“支付高速公路”，并提高其用户体验。 3．强化国内经济转型升级和金融市场体系 当前中国经济面临较大的下行压力，在传统粗放的经济发展模式弊端不断显现之时，唯有不断加快我国产业转型升级、促进实体经济发展才能为我国经济在新常态下注入新的发展活力，才能真正为人民币国际化打造坚实的后盾。 除此之外，为实现我国企业转型目标、支持实体经济发展，就必须健全国内金融体系。除了我们常说的加快利率市场化、自由浮动汇率、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等来支撑人民币国际化之外，建立多层次的金融结构以及创新的金融形式也尤为重要。具体来说，对于成长性较差但是稳定性较高的传统（成熟型）企业来说，可更多采用银行贷款以及债券、主板等融资方式；对于成立时间较短规模较小的成长型企业来说，中小板、创业板、新三板和新四板（区域性股权市场、私募等）这几类直接金融更为合适；而对于初创型企业来说，天使投资、创业投资以及股权众筹等股权型融资方式更加适合其发展。 4．积极拥抱互联网，抢占新金融高地 金融压抑、技术进步、客户改变及监管包容等原因成就了互联网金融在中国的独特发展机遇。在当今互联网金融时代，即使资本项目下没有完全开放，人民币的跨境流动也较上世纪70年代明显加快和容易。因此为了更好地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我国应牢牢把握中国目前在互联网金融领域的先发优势，大力发展跨境电商和互联网金融，重视区块链技术在金融体系以及信用建设中可能发挥的巨大甚至颠覆性作用，让千千万万各国人民有可能享受到更加简单、便利、有效率的新金融体系与提供的优质服务，同时，以此作为占领全球互联网金融高地、占领全球金融高地、争取全球金融话语权的一个最重要突破口，实现伟大的战略家毛主席说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人民币国际化需要继续推进，但我们必须面对国际金融体系的现有治理问题的同时认清我们在基础设施、制度设计与执行、国家综合实力等方面的不足，同时关注互联网金融可能对国际货币体系带来的挑战与机遇，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更广阔的视野里面探寻和不断调整人民币国际化的最佳战略目标和最优可行路径。(作者系浙江大学教授，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浙江大学博士研究生吕佳敏也对此文作出贡献。) 原文链接：虽加入SDR，但人民币国际化仍任重而道远